【13:00焱炎】月意相心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五、
双帝之战过去了好些年头,名震大陆的炎帝也已经拉着早年学院相识的几个哥们聚会了一次又一次,天地悠悠不尽,山河大好风光,用炎帝本人的话来说,就是人生得意须尽欢。
大名鼎鼎的炎帝每次都自备好酒来,还起好带头作用,绝不用斗气抵御酒力,弄得大家伙醉了的还要喝两口,没醉的也要灌醉,袖袍一甩高呼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林焱是肯定每次都到场的,不仅要在推杯换盏间看着人笑,还要在对方肩上装模作样打一拳,然后趴在桌子上醉得东倒西歪。
这一次他留了个心眼,倒得早也醒得早,偷偷从桌上爬起来,看了看其他不省人事的同窗,又看了看搁置在瓶瓶罐罐中的美酒佳酿,而一旁的黑袍青年已经把喝酒的器具从杯到碗再到坛,又换回了杯子。
林焱凑到萧炎身边,观察着对方迷迷糊糊又酡红的面庞,修长的手指扣在酒壶酒杯上,几乎要戳进酒液里,他看出来萧炎已经摇摇晃晃了,便托了人家一只胳膊架在自己肩上。
“炎帝大人,哥几个可是陪你把酒量都练出来了。”林焱凑在黑袍青年耳边小声说话,咧着嘴角打趣。
“嗯嗯……”萧炎轻哼出鼻音,就势靠在旁人身上,接着字正圆腔吐出几个字,“你的荣幸。”
啧,这是醉了还是没醉啊?怎么还有意识呛回来的。
林焱咋舌,挪了挪位置小心地扶正身子瘫软的青年,转了视线却不经意间看见对方斜睨着眼正看着他笑,忽地心跳漏了一拍。
“怎么,今天要偷跑?”萧炎一手托着脑袋撑在桌上,另一只胳膊还挂在人家肩上。
他们挨得那么近,就差交换彼此的呼吸。
“……我偷跑,你偷心。”
林焱看得愣神,加上他向来心直口快,仗着酒劲一不留神脱口而出,立马心虚地摸了摸鼻尖,见对方迷糊又迷惑的神色,连忙打了个哈哈转移话题。
“你是真的把酒量练出来了,算上我,这都喝趴几个人了。”
“怎么就算上你了……你这不比我还清醒?”萧炎一会儿眼神清明,一会儿又迷迷瞪瞪,唯有漆黑眸子深邃如初。
“我可不觉得我醒着。”林焱耸了耸肩,眼神胡乱飘飞不与之对视,心想自己要是清醒也不会说偷心这种胡话,他抱过来一个酒坛,推到两人之间挡着,“你带来的酒这么好,我要是没醉岂不是负了。”
“哈哈哈。”黑袍青年大笑,修长手指往白瓷壁弹了两下,碰出两声叮当脆响,“这哪就这么好了?我这些年搜来的好酒可不止这些。”
“怎么说的跟土匪似的。”林焱翻了个白眼,接着对方的话茬揶揄道,“你还藏着更好的?都不带来尝尝。”
“好是好,但还不够好……”萧炎收回手重新撑上下颚,小指轻轻摩挲过泛红的脸颊,微眯着眼睛好像陷入了沉思,忽然他又转眼看向旁人,“你喜欢好酒吗?”
林焱愣了愣,张了张口似乎要说点别的什么,最终却踌躇点头:“总不能真是专门陪你练酒来了吧。”
“弄得像是我抓你们过来一样。”萧炎不甚在意地轻轻一笑,原本迷离的眼神亮了一瞬,“那我以后去搞个酒庄,酿出世界上最好的酒,最好把名气打出去……到时候一定叫你尝尝。”
已经在斗气大陆上游玩闲逛了几十年,仿佛要把过去空缺的快乐时光都补回来的炎帝大人,似乎终于要开始做点什么了,趁着酒劲加上不清醒的脑袋对人做了一个承诺。
闻言,一旁的人也轻轻笑起来,放低了声音仿佛在自言自语:“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哎,你不是就喜欢好酒吗?其他人也一样吧……”黑袍青年最后强撑着掀开眼皮看了一眼桌上的其他人,便又趴倒回去。
“是啊是啊。”林焱扶着他。
“等我搞好了,就让你来当庄主……世界上最好的酒,你第一个喝……”黑袍青年嘿嘿笑着,声音越来越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闭了眼都还在说胡话。
“好啊好啊。”林焱应着他。
这一次时隔多年的聚会比较特殊,林焱留了个心眼,倒得早也醒得早,尽管酒精仍然让他大脑嗡嗡,却也够让他鼓足勇气去挨着萧炎了,彼此的心跳声渐渐重合,轰隆咚咚。
现在也只剩下风声,呼吸声,心跳声了,杂七杂八全充盈着他的心房,分明安静,却觉得比方才大家举杯欢腾时还要吵。
他盯着醉在桌上的黑袍青年,眼前天光逐渐模糊纷碎。
“可是萧炎,酿出好酒是需要时间的。”
恍惚间林焱听见自己开口,不明所以,却又控制不住地想说,他烦躁地抓了抓脑袋,就差薅一把头发下来。
“我不知道该不该等,也不知道等不等得到。”
天地风清过拂,空气静谧了半晌又半晌,徒留他心若擂鼓。
就在他以为不会有回应的时候,趴伏在桌上的人突然呓语出声:“试试呗……不试怎么知道……”
这一句轻得不像话,林焱几乎是屏住呼吸凑到对方嘴边才听清了,他叹了口气,分不清是失落还是如释负重,用同样大小的声音笑叹着回了一句:
“在试了。”
早就在试了。
酒桌上唯一还有点清醒意识的人站起来甩了甩脑袋,股股胀痛涌上大脑,让风冷不丁一下刺激,他望着毫无防备的黑袍青年,伸手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会儿,最终也只是拿过对方喝过的酒杯将剩下的酒液一饮而尽。
他心想,幸好他留了一个心眼,才能把这辈子所有的拐弯抹角都给出去。
他又想,这大概是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到这个人了。
四、
中州生灵涂炭时天地混沌一片,血腥狼烟四起,天幕缓缓降下深渊,犹如血盆大口般鲸吞蚕食着整个中州,想必经历过的人终生都不会忘记那些绝望可怖的日子。
林焱也不例外。
他原是孤狼行走于江湖,碰巧遇到发达了的同窗好友,索性应了人家邀请加入天府联盟,至此承蒙庇佑到如今,天地灰暗万物无声之时,也还有可以栖身的一隅之地。
可是某一天苍穹鸿蒙泛华彩,天边一簇绚丽火炎迎风暴涨硬生生将乌云密布的天空烧出一个大洞来,束束光线在云中波澜粼粼,宛若流动的火驱散所有黑暗。
中州大地上所有生灵抬头便能看到远在天边的一道黑色影子,踏着熊熊燃烧的天空火海而来,光明,灼热,绚丽,耀眼,与陷入噬灵绝生阵的哀嚎痛苦形成强烈对比。
周围都是欢呼“盟主出关”的嘈杂声,尖叫和嘶吼几乎同时群魔乱舞,像是压抑了很久的一大群疯子开始跳舞,林焱没有被这种氛围感染,却依然一起振臂高呼。
他知道那是萧炎。
万丈高空两道伟岸的身影分持着绚丽的火焰和血色的海,地上人声鼎沸,头顶有着巨大的火焰保护屏障,像是把两个世界分隔开来,留在视野中的只有让人眼花缭乱的斗气对波。
以林焱现在的修为当然可以在安全的地方努力看着跟上战斗节奏,于是他死死盯着,盯着走在刀尖上战斗的人,盯着那一场生死存亡的决斗。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看到的场面,好像风比刀更利,血比火更热,分明没有太阳,却依旧让人睁不开眼。
他也不知道怎么理解自己现在的心情,大半月的提心吊胆和劫后重生的喜悦都搅碎了混在一起,混乱的大脑在动荡中达到放空的平衡。
不知过了多久,逐渐减小的能量波动突然又暴涨起来,空中那一点灼眼的身影越发熊熊燃烧,也是在这一刻林焱睁大了眼睛,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周围都是“炎帝大义”的哭声和笑声,像是狂欢夜的收尾在庆祝重生快乐,大的小的,近的远的全落在他耳畔,可他已经分不出悲喜。林焱没有被这种氛围感染,也没有和人群一起振臂高呼。
嗡嗡耳鸣一时间占据整个大脑。
他知道那是萧炎。
青年沉默地矗立在欢呼的人群中,抬头看着消散的星星,显得和四周的热闹有些格格不入。
脑海中忽地闪过太多的画面,快得眼花缭乱,快得五味杂陈,他却只觉得奇怪,明明快死了的是萧炎,为什么是他在经历走马灯?
火光冲天中游荡着丝丝缕缕的灵魂烟体,最终在遥远的地方重新凝聚成一道熟悉的魂影,林焱眼也不眨地看着。
直到他看不见人了也看着。
隔着劫后余生的天空也看着。
即使相距万里外的天府大殿也看着。
经历着星陨阁的春夏秋冬也看着。
漫过两年的岁月也看着。
………
双帝之战后林焱就像变了一个人,开始沉默寡言,鲜露悲喜,他常常晃荡在天府联盟的周边,却从不进去看一眼。
直到两年后被天下人奉为神袛的身影再度出现在大众视野中,林焱才收回了他近乎灼热的视线,躲在人山人海中悄悄退去。
他决心留下,又决心离开。
那一天晚上他蒙在被褥里号啕大哭,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如果是后怕,会不会来的太晚了一点?如果是如释负重,会不会太痛了一点?
多少个日夜无梦,偏偏在这一天长夜梦萦。
他沉入水中,冰凉而窒息;他浮上岸边,潮湿而无力;他望着倒影,惊讶而欢喜。
黑袍青年好似年少时的模样,在倒影中挥着手向他打招呼,林焱有些手足无措,然而片刻后开始大胆妄为,他伸手去捞水里的人,还真让他触到了实体的柔软。
“萧炎……”林焱目光怔怔,看着犹如人鱼破水一般上半身伏在岸边的黑袍青年,情不自禁地呢喃出声。
他低头小心翼翼地捧着对方的脸颊,好像在捧着一个易碎的梦,萧炎始终淡淡笑着看他,一如他们相处的所有时候,平易近人的青年永远散着一份柔和。
林焱觉得他得到了允许,终于将唇印了上去。
梦里的感觉太过模糊,他放肆掠夺来的柔软几乎都是他肖想已久的那样,但萧炎却不是他想的那般闹腾,印象里对方应该不会有这么安静。
他轻轻放开这个人,平日里掩藏的爱意在眼底汹涌,萧炎却只是歪了歪头,轻轻笑着问他:
“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梦境里没有多余的东西,只有澄澈载星的一弯水面和一隅土地罢了,天地蒙蒙发亮,黑袍青年伏在岸边撑着脑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淡淡回音落进水里。
林焱忽地脊背发凉,被吓出一身冷汗;他觉得这个梦真假参半,混乱着他的思绪;他知道这个梦快结束了,可萧炎依旧在等他的答复。
“很久以前。”
他给了个模糊的答案,对方疑惑的神色成了他惊醒之前最后的画面。
他心想,幸好现实中的萧炎不知道。
他又想,绝不能让他知道。
三、
目送萧炎跟随焚炎谷长老离开的时候,林焱还在和柳擎一起感慨这家伙真是恐怖,明明当年都还是不如他们俩的小学弟,一转眼都已经是踏空行走的斗宗强者了。
焚炎谷征用炼药师,小学弟自告奋勇前去,临走前还为柳家争取了空间虫洞的使用权。
“萧炎真是天之骄子,几年不见已经走得这么远了。”身形魁梧的青年抱臂说着,想起学院强榜大赛那一场酣畅淋漓之战,他还有些莞尔。
所谓不打不相识,就是这样来的。
“是啊,走的太快了,怎么都不追不上。”林焱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柳擎:“?”
柳擎:“你追他干什么?”
灰衫的青年偏头扯出一个无奈的笑,他耸了耸肩膀,摆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淡淡道:“谁不想追求强者之道啊。”
“那也没必要拿这种恐怖的家伙对标啊,何必去追呢。”柳擎乐了,他属于按自己的节奏踏实走路的人,能为同窗变强而受到鼓舞却不会为旁人成就所动摇,总得来说就是心态特别好。
“这可是他先动的手。”林焱叹了口气,看着好友不明所以的样子,故作神秘地小声笑道,“你应该有听说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四阁大会的事吧?”
“萧炎突然闯入比赛现场,被风雷阁的仇人认出来,又和凤清儿打了一架还赢了,被风尊者护着离开现场,直接被风雷阁拉了黑名单。”
灰袍青年深吸一口气,忽地笑得有些复杂,他声音停顿了半晌,伸出大拇指往后撇着一指自己。
“为我。”
他淡淡笑着,没有什么得意的样子,也没有什么高兴的样子,即使死里逃生了一次,却全然只觉得是自己拉了那个黑袍青年趟浑水。
如果当时萧炎没去救他,就可以相安无事地在事后单独找风尊者认亲,不必与风雷阁正面交锋,直接去星陨阁快乐老家。
如果当时萧炎就坐在观众席漠视一切的发生,他林焱到死也不会知道还有熟人在场,也不存在不甘或者记恨。
可是没有如果,他庆幸自己活下来的同时也在为青年的处境担忧,或者说,比起自己他更为萧炎感到担忧。
柳擎更加不明所以了,一旁嗅到八卦气息的柳菲也把漂亮脑袋凑过来了,她很好奇那个曾经和她有过冲突的小混蛋的精彩人生。
“我可是当事人,来来来,给你们说道说道。”那复杂神色不过浮现了瞬息,林焱便恢复了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招呼着二人听他吹嘘。
诸如萧炎抢了风雷阁的斗技,买了天妖凰族的翅膀,抱到风尊者大腿之类的故事他修辞夸张侃侃而谈;然而他和萧炎走街串巷砍价买火,独处于空间飞船上的事便只是一语带过。
他不觉得那些有什么好说的,事实上确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对别人来说只是无聊的过场,对他来说却是值得珍藏一生的回忆,他有那么点自私,还不想和别人分享这些事。
他在空间虫洞里给萧炎当了一个月的船夫,疲惫不堪却又乐意之至。
“你这家伙倒不客气,一上船来就打算闭关修炼。”林焱笑着拍上黑袍青年的背,话语里倒听不出责怪之意。
“这不还是得再多麻烦你。”萧炎摊了摊手,偏头笑得灿烂,露出小虎牙来,他是真的不客气。
林焱也是真的心动。
空间飞船的操纵并不难,时不时输送点斗气,把把大致方向就行,剩下的路线船体会自动修正,让他有大把的时间默默坐在一边,观察着闭眼入定的萧炎。
其实他很少会把面前这个安静的人和决斗中张牙舞爪,又神采飞扬的青年联系到一起,他记忆里萧炎和煦又藏着狡黠的笑容占据了绝大多数时候。
林焱靠在一边的船身上,呼吸也放得绵长而缓慢,仔细描摹着对方白皙清秀的面庞,他不会出声打扰,却会放肆又贪婪地盯着。
当时萧炎不顾一切地从观众席的看台上跃下时,脑子里在想什么?
他不得而知。
萧炎是不是对所有人都掏心窝地好,即便知道自己在往狼窝里闯?
他也不得而知。
他想知道但不知道的东西太多了,而面前这个认识不过数年的青年有太多的秘密,他只有幸得窥了一小部分。
时间长了,林焱从地上起来揉了揉僵硬的肩膀,习惯性地往船舵输入斗气,顺便观察一下空间隧道的景致,以此判断时间过去了多久,什么时候能到。
一成不变的银色碎片从四面八方涌来汇聚成汪洋,载着空间飞船航行在没有尽头的隧道里,而透过眼花缭乱飞速流逝的银色障壁,隐约还能看见深邃而浩瀚的黑。
林焱抬着头,一时间沉溺其中。
有时候他会莫名把两个相似的东西联系起来,就如空间虫洞里神秘又深入灵魂的黑暗和萧炎的眼睛,都是让他挪不开眼却又不得不放弃的存在。
多少次他只多对视了一会儿,就觉得自己埋藏的秘密要被萧炎知道了,那双古井无波的深邃眼眸下好像什么都藏不住。
林焱回忆了一下,那场混乱的大赛逐渐变成闹剧的过程。
他记得那凌厉刀风扑杀过来的画面,还有自己闭眼等死的模样。
也记得萧炎柔声细语搭上他的肩膀,将他从阎王爷手里抢了回来。
之后他做了一个决定,倘若萧炎伤在那闹剧里,他拼了命也不会让敌人好过。
那时候他不过是个靠运气才苟到决赛的小小斗皇,却愤怒到忘了自己几斤几两,变得不知天高地厚。
现在想起来他依然愤怒。
于是林焱重新低下头,缓慢踱步回到船舱,重复起十数个日夜来他在做的事,描摹那修炼之人的容貌身形,然后铭记于心。
“萧炎,还有十日便能出去了,那时候你得醒来一次,不然空间波动会影响到你修炼。”
林焱轻声说着,并不像是在对人传达,反而像是自言自语,他也确实没在传达,早在萧炎修炼之前他就提醒过了,当事人应该有自己的把握。
在寂静枯燥得令人发疯的空间里,这小小的声音被放大了无数倍。
他本来也该在这环境里烦躁无比,毕竟不是在修炼,驾驶飞船对精神的折磨一点也不轻,可这一月下来他竟然没多少不适。
他惊讶地发现仅仅只是和这个人相处在同一空间,即使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他也愿意一直这样下去。
“我也得醒来一次。”林焱挠着脑袋抓上头发,视线始终黏在黑袍青年身上,喃喃自语,“无论如何,在将来,总得醒来一次。”
时空隧道里明明暗暗的碎影淅淅沥沥,投影似的覆在两人身上,他眼里的光也忽明忽暗的。
他心想,出去之前一定得把萧炎叫醒。
他又想,未来的某一天他也得把自己叫醒。
二、
萧炎从天焚炼气塔爬出来的时候,全学院都在为他的回归而高兴,矗立在学院中央的漆黑雕像,像或不像本尊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永不消停的萧大侠风风火火杀去黑角域,成立了萧门召集诸多高手,又打算杀回加码帝国。
林焱自告奋勇参与了三上云岚宗的那一场划水大战,可事后他觉得幸运却又不幸,赢了又似乎没赢。
云岚宗输得那么彻底,但萧炎还是那么痛苦。
或者说,他从未见过他如此痛苦过。
来之前他便知道萧炎是为了给家族复仇,一个叫云岚宗的宗门险些灭了萧炎全家,现在萧炎要灭别人全家,于是他知道这场战斗注定是残酷的。
报仇的人在开战之前就一无所有,能做的仅仅是让敌人也一无所有。
林焱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黑袍的青年跪在地上号啕大哭——为被抓走的恩师——锤着地面把本就伤痕累累的手变得更伤,可就算是这样,哭过后青年依然坚强。
林焱挺不想让他再站起来的,也不想看他透支体力去处理一些不必要的破事,不想听他带着愤怒和颤抖说出解散宗门这种话。
可那到底是萧炎。
他认识的这个人,即便满身伤痕也会再站起来的。
他目送他们离去,又回头看了眼满目疮痍的宗门圣地,满脸悲痛的宗门弟子,天空多的是化不开的乌云,为这场谁也没有获胜的战斗带来风雨。
云岚一战结束后的日子林焱不常待在萧府,总会找各种理由告诉别人,告诉自己,然后出门晃悠,他心头有太多烦躁和担忧。
只要闭上眼,脑子里全是萧炎挥着拳头砸向敌人的画面,或者是痛苦大哭的画面,或者是决绝一搏的画面,或者是眼底深邃的绝望。
这辈子他忘不了的有太多事,这场战役后萧炎的绝对是其中之一。
他走遍大街小巷,看萧府络绎不绝前来祝贺的人流,听茶馆翻新的云岚大战的话本,说书人更替着一个又一个夸张故事,未来某天终会成为新的传说。
只要林焱自觉或不自觉地留意,即使身不在萧府,也太久没见过那个正在修养的人,生活里也都是他的影子。
他对自己的心情感到莫名其妙,于是成日在加码圣城窜窜悠悠,还要抓着林修崖和柳擎一起,好像那样他就可以忘记萧炎伤得有多重,忘记曾经一瞬间的心动。
后来那人养好了伤,活蹦乱跳地又开始折腾,林焱却觉得该离开了。
他之前说过一定要等萧炎从地底回来一起走,可真到了时候他又不曾想过留下。
“嘿嘿,萧盟主,这称呼可真唬人啊……”林焱拍着黑袍青年的肩膀大笑,他习惯了这样戏谑地开场,也习惯了揶揄着萧炎说话。
通常萧炎也会呛回去,萧家的小少爷从不吃口舌之亏,但这次他只看到了黑袍青年眼里柔和又感激的笑意,像是只对他一人,又好像对着所有人。
斗灵丹倒是人人有份,萧炎向来出手大方,即便之前没说给什么好处,他也依旧备着礼,随时准备还那些情。
“一直都还没机会对三位说声谢谢。”
“我们也只是想跟着你历练一下,而且似乎也没帮多大的忙,那些真正的强者,靠我们,可是没半点作用。”林修崖苦笑一声,摊了摊手。
对这话林焱不置可否,云岚宗划水大战他们是只打了点炮灰,但并不只有他们在划;他也不是只想跟着出来历练,至少还在学院那会儿不是。
他那会儿发誓无论过了多久,一定等着萧炎破塔而出,肯定不是只想出来历练这么简单。
可如果不是,他又想干什么呢?
林焱心里没底,在他放弃继续跟着萧炎的时候,思绪就全乱了;他看向萧炎,正巧萧炎也看向他,或者说他们。
“云岚宗那些长老修炼了那么多年才有这般成就,你们可还年轻,等到了他们那岁月,恐怕早就到了斗宗阶别。”黑袍青年笑了笑,有些意味深长。
这话从萧炎嘴里说出来怎么都有些不对劲。
林焱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看着林修崖柳擎这两个同窗和萧炎相谈甚欢,他发现好像只有他觉得不对劲。
萧炎年龄比他们都小许多,说话就已经一股子老气横秋的味儿了;他的境界只比他们高一些,战斗力却甩了好几条街。
小小年纪活得像个老妖怪——林焱本来不想这样想的;可他又不得不这样想。
后来萧炎宣布闭关冲刺斗皇,林修崖和柳擎相约离开,他林焱也是要走的,这里纷争平息,国泰民安,他这样的孤狼不适合在这里厮杀,但他又迟迟踏不出那镇在边关的大门。
他决心离开,又踌躇留下。
林焱重新回到热闹又繁华的圣城,随意踱步游走在街道,茶馆依旧传来说书人展扇收扇啪啪打手的声音,不用想也知道是一副口若悬河赢得观众的喝彩的模样。
无非还是最近的热门话题,林焱已经不想去听了,故事里的萧盟主脚踩敌首威风八面,大手一挥便鏖战四方,散宗结盟潇洒风光,和他记忆里哭得痛不欲生的青年大相径庭。
到底是段子,好假。
书里也会这样胡乱编纂事情吗?
路过一家书店的时候林焱停了下来,他之前四处乱转的也不是没有见过那些话本,什么萧家三少爷与纳兰府大小姐的爱恨情仇,什么三年之约决战云岚,只是那时候他没有多留意。
没怎么读过书但是大字还是知道几个的林焱决定搞一本靠谱的来看看,很久之前,尚还在学院的时候他其实就听过一些风声,毕竟那时候他的刺头小学弟真的太刺头了,过去的八卦也挖了一些出来。
天才一朝陨落,女方上门退婚,立下三年之约,历经波折赴会,生死各安天命,重上云岚砸场,失踪三年回归。
林焱翻着书,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又多了点什么,他把手指点在某个名字上,时不时敲敲,好像那样能感受到书里的热血和悲伤,窥见字里行间藏着谁的眉眼。
原来在学院里出现的那些灿烂笑容是限时且特定的,林焱有那么一点能理解萧炎年少老成的原因了,可那不应该。
“啧。”
灰衣的青年放下手中看了大半的书,不耐烦地啐了一口,这一处书架的光线很好,他原本可以一直看下去,可手指捏着书页却翻不下去了。
停顿了好一会儿,林焱耸了耸肩,反正这书他看了也不打算买,随即在书店老板微眯的眼神注视下离开。
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走停停,不知不觉绕到通往云岚山的边城小道,他不知道萧炎跑哪去闭关了,却知道萧炎是从什么地方下来的。
林焱驻步在路口很久很久,注视着云海翻腾的远方,周围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只有他像个雕塑,风也吹不动,日头也晒不走,时间定格在他身上,变得模糊而朦胧。
他心想,这世上再也没有云岚宗。
他又想,也再没有那青年的痛苦绝望。
一、
早在学院的时候林焱就习惯了刀口舔血的生活,那时候他甚至还有个“疯斧”的名号,在江湖行走的孤狼,在学院里也一样。
他不被任何势力拘束,靠着疯子一般的冲劲杀出自己血路,人人敬而远之。
也是因为这疯劲他才侥幸从两头斗王魔兽嘴里夺来青木仙藤,接着有幸认识了萧炎。
这个小学弟砍价有一手,说话大喘气又很冲,人看着温和实际态度挺嚣张的。
彼时林焱还是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差点没忍住动手,也差点就坐实男人之间不打不相识的友谊。
小小的密室里只有一对医患,光是普通地分析病情他就有点不耐烦,在他耐不住性子想发火的时候,萧炎说:“不想死就闭嘴,没说治不了。”
在他被呛得愣怔的时候,萧炎毫不客气派他去守大门,免得炼药被人打扰。
林焱说如果你真能治好我的病,我也算欠你一个人情,萧炎说我对你的人情不感兴趣,你给我青木仙藤就好。
不管林焱说什么做什么都会在这个黑袍少年这里碰一鼻子灰,他纳闷明明是他中了火毒脾气不好,怎么这个医生态度比他还拽。
最后林焱拿着药看了半天,又看了看杵在门口摆出想离开的姿势的萧炎,还是想说点什么,他鬼使神差地开口:
“小子,你修炼期间磐门我会帮你照看一二,有我林焱在,别说一个狗屁白帮,就算是林修崖的狼牙,也不敢对磐门怎么样。”
门口的身影一顿,再度回身时已然是亮出和煦笑容,黑袍的少年眼眸清澈透亮,一改方才的淡漠,轻笑道:
“那便多谢林焱学长了。”
这小学弟怎么还两幅面孔呢。
林焱暗暗翻了个白眼,近年来暴躁的脾气让他习惯皱着眉头,但心却欣喜,手里的玉瓶轻巧,化解开了他心头的一份忧虑。
他认为自己的命绝不是一株药草能比的,于是他常常观察着那个学院里算得上是风云人物的小学弟,想着时不时露个脸,看看能不能帮衬一下。
比如最近广泛流传的的新生逆袭的故事,一帮新生蛋子自立门派,打败火能赛的老生,赶走来挑衅的老生,暴打来抢人的老生。
再比如他又听说了那刺头小学弟抢了柳菲的修炼室,恐怕以后都得和柳擎的势力结仇了。
后来磐门和白帮药帮起冲突的时候,林焱去帮忙了,为此还有些吓到正在被人找事的小学弟。
要知道疯斧林焱这个称号,疯得可不是离火斧,而是他本人。
这件事过后几个帮会都暂时消停了一段时间,萧炎和林焱再度碰面的时候感慨了一句你好能骂。
林焱摊了摊手说彼此彼此,你也挺狂的。
两个人都没有什么阿谀奉承,那是真心话。
林焱能插手进冲突里并把白帮的领头人骂得狗【血【淋头已经是萧炎想不到的了,搞得后者默默佩服又默默苦笑。
而萧炎能口出狂言还真的赢了炼药比赛也是林焱想不到的,一边说着牛【逼一边又投去闪烁的目光。
这个小学弟面孔还不止两幅,挺多的。
此后学院内发生的什么八卦大事几乎都和萧炎有关,林焱甚至都不用去打听,随便哪里都能听到学员之间的聊天内容,绕不开近期热门内容。
但打听这些事哪有亲自看着来得快,他干脆加入小学弟的势力住进磐门去了。
他看着这黑袍少年从最开始走哪都要惹麻烦的性子渐渐收敛,变成了到处收拾惹事留下来的烂摊子的沉稳。
看着萧炎结交了许多朋友,和许多仇人;看着他跌倒又爬起,却不沾一点灰;看着他走向胜利的舞台,却又蹁跹跌落至谷底。
本以为和柳擎对战的那一天已经是萧炎的全部实力,可当大地摇晃,人群躁动,天边流光四溢,林焱才看见黑袍少年背后的翅膀和手上的火莲,看见无形的火蟒和奔涌至大地深处的岩浆。
他惊讶不已,又痛心疾首。
所有人都惊讶不已,又痛心疾首。
有人说应当给这次大战做一个纪念,于是学院里矗立起一座漆黑的雕像。
林焱一点不觉得这雕像和萧炎有什么相似之处,冰冷而坚硬,简直是后者的反义词;他每次路过这里都觉得那雕像看了他一眼,视线同样冰冷而坚硬。
有人问这座雕像是谁,为什么矗立在这里?便有人回答是一个英雄,一个应该回来的人。
林焱从不怀疑萧炎的生死,没来由地相信那个犹如小强般顽强的小学弟一定会从地狱爬回来,哪怕身后岩浆滚滚,巨浪滔天。
他心想,萧炎必然会回来,所以他在这里等待。
他又想,无论多久。
零、
时间过去了一年又一年,十年又十年,距离上一次聚会已经不知何夕,林焱猜得没错,那果然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萧炎了。
斗气大陆通往更高层世界的大门已经打开,迎走了触摸到世界尽头的人们,那之中自然包括打开大门的人——炎帝。
五帝破空的那一天空气都仿佛清新了许多,可连通大门的光柱实在太过遥远,任凭底下的人山人海伸长了脖子,跃上高空,也依旧只能捕捉到璀璨光影的尾巴。
那一天热闹非凡,中州大陆声势浩大,人们自发地聚在一起看向苍穹深渊,林焱却干脆就没去。
他不想去,也不敢去。
多少年他都是独自一人这样过来了,行走江湖,游荡世间,平静安稳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像是从来没有心动过。
他有预感这一天又要打破他的平静,每次萧炎出现在他的生活里都会勾起他莫名的悸动,漫漫长夜要么不眠不休,要么再度沉入水底。
他等着,等着亲吻那一团破水而出的火焰。
毕竟他的梦境从来只是小小一方天地,倒映着群星的水面和幽暗却明亮的水岸,有关萧炎的梦境,从来只会出现这个。
林焱沉默地坐在岸边,随意叼着根草咬晃,一旁坐着黑袍的青年,分明才从水里捞出来,身上却没有湿透一点,大概梦都是这样不讲道理的吧。
两人谁也不打破这份宁静,林焱也什么都不做,那是他即便借着酒劲也不想乱来的人,在梦里也一样,即使这样待到他梦醒也乐意。
直到一根草都快被他的尖牙磨没了,他才恍惚想起上一次梦到萧炎是什么时候,在梦里回忆起另一个梦的微妙之感,不由得让他生出世界串联的错觉。
“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林焱喃喃自语,这是上一次梦里的萧炎问的,他当时只来得及敷衍了一句便落荒而逃,现在想来还是有点好笑。
梦里面他又在怕什么呢。
“嗯……很久以前。”
一旁沉默了许久的黑袍青年突然开口,着实给林焱吓了一跳,他甚至都忘了吐掉嘴里的草根,便条件反射向身边看去,正巧迎上对方亮晶晶的眼眸。
“我想想,兴许是我救你的那一次?”萧炎轻声说着,思绪似乎被拉回到遥远的过去,认真思考的模样不像是林焱印象中的样子。
“又或者是我大显身手的时候,是人都慕强,心动是正常的。”黑袍青年低低笑了一声,看着旁人依旧是一脸莫名而讶异的表情,便挑了挑眉。
“怎么,难不成是在学院的时候?这么早?”萧炎叹了口气,手杵着脑袋便放松了身体,轻轻挑眼过去。
林焱接不上话,他只顾得上砰砰心跳和满脑子的疑惑,他发誓这样的萧炎他第一次见,绝不是从某个犄角旮旯里的记忆翻出来吓唬他的。
“你……我,我怎么知道。”林焱暗自咋舌,说话都开始结巴,他惊讶于梦境的真实,又欣慰在梦境的真实。
“那还真是遗憾。”黑袍青年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虽然他嘴上这么说,却感觉不到他的心思。
“应该没有那么早,但也不会太晚。”林焱心虚地摸着鼻子,他从没想过在梦里还能这样清晰地对话,不切换一些乱七八糟的跳跃场景。
如果不是在和对方讨论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林焱真想掐自己一把看看疼不疼,确定是不是梦。
“我以前都不知道有这事呢,想不到直来直往的林焱学长这么能藏。”萧炎啧啧了两声,仿佛知道了什么惊奇事一般,笑也有些莫名起来。
“没打算藏。”林焱摇了摇头,有些否定这话,“我想就算我告诉你这事,我也还是会像朋友一样待你。”
“是哦。”萧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笑道,“不过我在上面,还真开了一处酒庄,都快发展成名胜景区了,如何,你想来看看吗?”
“什……你不是才上去的吗?”林焱有些不明所以,果然因为在梦中,才这么没有逻辑,“话说回来,你竟然还记得。”
那次聚会除了他,所有老同学都醉得不省人事,他便以为萧炎随口胡诌出了醉话,不曾抱有期待;但这是在梦里,本来算不得惊喜。
“答应了你的事当然记得。”黑袍青年微微一笑,眼底抹开一抹晦色,“我是太久没见你们了,想着回来看看的。”
能有多久没见?林焱记得分离的所有日子,左右不过十几年,可他的目光对上那双黑色眼眸,里面仿佛衍变着混沌,怀念而怜人的神情不知道要经过多少年才能有这样的沉淀。
“林焱,好久不见。”
萧炎轻笑着开口,似乎有漫长的岁月从他眼前流过,声音也变得醇厚柔软,直接在林焱脑海中炸响,震得他久久不能回神。
他恍然有种感觉,在梦里回忆起另一个梦,也是世界连接起了另一个世界。
“……好久不见。”林焱按捺住情绪,顺着对方的话语接下去,他不敢往现实的方向想,只得硬着头皮寒暄。
他窘迫得太明显,萧炎一眼便能看出来,可后者只是好整以暇地望着,无论他表现出什么模样,落在对方眼里都只剩下怀念。
“以后开了通道,有空上来转转。”黑袍青年认真地作了邀请,在那人畜无害的清秀面庞之下,让人提不起来拒绝的心思。
“好。”林焱从不会拂了萧炎的好意,下意识地点头答应,顿了顿,又补充道,“有空一定。”
闻言,黑袍青年怔了怔,旋即苦笑了一下,却也不作他说,径直让气氛又冷回去,这一处湖泊盛满了星星,却一颗也印不进他的眼。
“萧炎,你是从多远的地方过来的?”林焱听见自己在问,这不是他克制过的本意,更像是本能的,发自内心地在问。
“很远,很远的地方。”萧炎放轻了声音,比风落进水里还要更加空灵。
“所以才会想来看看我……我们?”林焱继续追问,对方却停顿了好长一会儿,才慢悠悠点点头。
想必那个地方已经没有他们了,否则也不会让人大老远地跑过来;想必他一次也没有上去过,否则对方也不会是那样遗憾的神色。
是啊,他林焱怎么会没有空,小半辈子都这么晃悠过来了,余下的几百年,甚至上千年,哪里会抽不开身呢。
“萧炎,我独自一人惯了,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林焱酝酿了一会儿情绪,缓缓开口道,“我一生随波逐流,所追逐的只有实力和你,我想将来某一天,我会在脚步停下之处死去,但你不一样。”
他坦然了许多,不顾对面投来惊讶的目光,深呼吸了一口气,又道:
“你不会停下。”
林焱没有太过了解萧炎,却清楚地知道这个人最大的特点,他或许会回头,却绝不会停下;或许会摔倒,却绝不会将就。
“……”黑袍青年眨了眨眼,欲言又止。
“我会去上面的。”林焱拾起对方的一只手,低头看了看,似乎在犹豫什么,却最终拉过对方变成一个拥抱,“一定。”
他察觉这个梦快结束了。
“嗯。”那人最后一笑,也是最后一吻。
林焱恍惚又沉进了水里,冰凉而窒息。
他看到了很多被遗忘或是没有注意过的画面,好像有点明白为何当年双帝之战,明明快死了的是萧炎,却是他在看走马灯了。
像他这样心直口快的人能有什么心眼儿,不知道醉在谁那,他倒得很早,却再也没醒过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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